天亮，室友小哲就开始唉声叹气。好在我已经习以为常了。年级群通知6点40分就要去校车站集合，到老校区参加毕业典礼。不过昨天睡觉之前我就决定好了不去，没什么意义，又或许是出于内心的恐惧。我决定再睡一会儿， 头晕，昨夜凌晨三点才睡。这种颠倒混乱的作息在我的寝室已经成为常态，尽管我很厌恶这种状态。
家里，我是指我长大的老小区，冬日的阳光从客厅的窗户进来，把墙壁染成了蓝色。一个矮小精壮的男人扯着嗓子喊：“你别以为你躲得了，随时小心你的背后！以后路还长着。”我看得很清楚，他正在威胁我爸。我一个箭步上前，把住他的头 给他按在地面上，我狠狠地说道：“不需要等以后了，什么事现在说清楚吧。”正说完，我才意识到他的头被我扣到了电火炉上，竟眼睁睁地化成了灰烬。房间里只有我和父母以及两个打短工的年轻人，我立刻冷静下来，明当着众人，跟我爸商量到， 给那两个人足额的钱款，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，只要他们不把刚刚的事说出去。我爸说到：“要不给80万？”两个年轻人几乎想都没想，连忙答应。我又补充道：“是一人八十万。”
接下来，我开始安排如何串供，如何严丝合缝地避免被调查，以及叮嘱他们不要让另外人知道。安排完后，我爸突然告诉我，爷爷刚才来打电话询问这件事。我诧异道：“是谁告诉他的？”“你妈刚才给亲戚们打电话问了意见”，爸带着歉意解释。好了，这下我知道我完蛋了，
那两个年轻人也劝我不如自首，而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。自首前夜，公园组织了一次露天电影，直播长沙体育馆的焰火表演。我坐在高处，旁边一个男人喊道：“不是说好的4K吗？怎么这么模糊。”没人搭理他，他便急着要找工作人员。
我开始劝他：“别纠结这些了，再耽搁马上就天亮了，等会儿别说4K了，就是再给你4个J一对王都看不成了”，我为我的幽默感到欣慰。直播开始了，我忽然发现直播的内容不是长沙，而市里的体育馆。顿时，一种被劣质宣传欺骗的感觉压上心头。 于此同时，另一种压抑感也愈发放大，一想到明明再过两天就能领到毕业证和学位证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。这下书也白读了，出狱之后我的人生一片灰暗。更何况自首之后，又要多过上失去自由的几年。不过这并不绝望，只是一种溺水一般的， 持续的压抑。这种感觉我体会过，就是中学时每个假期最后几天要开学的时候。我曾一致坚信，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再也不可能有这种感觉了。我的注意力已经从焰火直播中游走。
霎时间，我醒了，我发现我躺在宿舍的床上。我发现我可以呼吸，我闻到了清晨的楼下草地的味道，各种鸟类的叫声和小陶的叹气声不断传入我的耳朵。我感到喜悦。再想到下午就能领到双证，这种细细的喜悦迸发出一阵快感。一种感激之情 油然而生。生命本身，能畅快的呼吸，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。
转念一想，我觉得我未免有一点斯多葛主义，不过这无伤大雅。似乎快乐对我来说是有罪的，赎罪和苦难才是我的主题，而这样的噩梦，该醒了。